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
it was the spring of hope, 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 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he other way
– in short, the period was so far like the present period,
that some of its noisiest authorities insisted on its being received,
for good or for evil,
in the superlative degree of comparison only.
Charles Dickens, A Tale of Two Cities
Political economy confuses on principle
two very different kinds of private property,
of which one rests on the producers’ own labor,
the other on the employment of the labor of others.
It forgets that the latter
not only is the direct antithesis of the former,
but absolutely grows on its tomb only.
Karl Marx, Capital
維多利亞時代(Victorian era)一詞源自於英國維多利亞女王(Queen Victoria, 1819-1901)之名。她統治英國長達六十四年半之久(1837-1901),此時期大致與英國工業革命、大英帝國、以及歐洲三者的全盛時期相符。
今天,人們一般觀念中的歐洲印象其實泰半屬於那個時代的遺產,雖然當時各式各樣引領風騷的思想、風格、習尚早已隨著商船與戰艦一波波地遠播至波士頓、東京、墨爾本。當年歐洲的華麗、氣派、優雅、浪漫、文藝、科學、進步、甚至於世紀末的頹廢,那一切一切讓外人欽羨神往的事物、那令歐洲人昂步四海的繁榮蓬勃,凡此除了依恃數世紀的歷史文化根基之外,還少不了資本的灌溉。
是的,資本(capital),該時代的關鍵字。由這個字衍伸而來的資本主義(capitalism)在當時因科技加速發展而如虎添翼。不過,我們該換個講法:科技創新與資本主義如歐洲國家之雙翼。而就在同時,這一隻隻老虎本身的形體因國族主義(nationalism)而趨於明確,並因現代國家(modern state)體制的發達而筋強骨壯。
在未添翼之前,老虎們已在全球趴趴走了三百年;添翼之後,牠們演化(演化論,另一個維多利亞時代的產物)成了新的物種,或者說,某種惡靈的化身。惡靈的名字也是在維多利亞時代開始流行起來的:imperialism、imperialisme、impérialisme、imperialismo、imperialismus、帝國主義(ていこくしゅぎ)。在遍佈歐洲以外的殖民地與次殖民地(在維多利亞時代受西方教育的孫逸仙用之以形容被西方宰制的中國之處境),這些來自遙遠陌生國度的怪物之身影是如此地龐大,其威力是那麼的可怕,以致於一個個「土著」民族還來不及認清其形貌就已臣服,或者,像清帝國那樣地在實質上屈服。
地球上的這些霸主當然不是(恐龍也不是)只為了逞威風而四處橫行。其主要動機在以下兩組公式之中:
商品價值
= 不變資本 + 附加價值
= 不變資本 + 工資 ↓ + 剩餘價值 ↑
= (原物料 + 燃料 + 機器廠房折舊 + 其它) + 工資 ↓ + (租金 + 利息 + 稅捐 + 淨收益)↑某時期內帝國財富
= 帝國固定資本 + 母國生產附加價值
+ 巧取豪奪海外資源與領土 ↑ - 海外經營之淨損耗
+ 海外生產之工資 ↓ + 海外生產之剩餘價值 ↑
= 下一時期之帝國固定資本 ↑
當第一組算式應用於帝國所控制的海外市場時,不對等的權力關係可以拉高附加價值。因此,在第二組公式中的「母國生產附加價值」與「海外生產剩餘價值」會跟著水漲船高。而當第二組算式的「海外經營之淨損耗」越低於其前一項總和,帝國力量滾雪球的規模與速度就越大。若不採行帝國主義,就難有這等好處。而且,帝國勢力愈強大,不對等的權力關係愈容易建立與維持,如此一來,海外經營之淨損耗就會降低(公式中的箭頭標示著權力擁有者基於自利原則所要提高或壓低的項目)。
維多利亞時代人物馬克思(Karl Marx )在其《資本論》中所關注的是第一組公式。由於資本家藉著壓低工資來賺走更多的剩餘價值,缺少生產工具的無產階級在資本主義體系中注定是輸家。共產主義從這個前提出發,提出解決這種系統性剝削的治本之道:將生產工具充公,建立沒有階級的社會。類似的思潮在維多利亞時代的歐洲風起雲湧,促成許多社會運動與團體。瞭解這段歷史的旅人不難辨識出當時一些血淚故事(例如巴黎公社)在歐洲城市所留下的遺跡;若不瞭解之,遊客的眼中就盡是那個年代的門面光榮了。
在資本主義最發達的幾個國家中,共產革命從未成功。資本主義者大可宣稱這是理所當然;共產主義者則大可將之歸咎於資本家與國家聯手形成的霸權宰制、或者普羅大眾的缺乏覺醒;社會主義者則會認為,這是社會安全與福利制度發揮了效用,足見社會主義的正確性。就維多利亞時代的歐洲而言,三者之中恐怕以共產主義者的解釋最符合實情。然而,他們的解釋並不夠全面。
資本主義帝國藉著海外擴張、經營、掠奪、剝削而快速累積財富。源源不斷的大量資源從海外挹注於帝國本土社會。即使是分配日益不均,在水漲船高的態勢下,底層人民的生活水準不致下降,甚至因現代國家式的建設經營而向上提升。其次,現代國家式的經營包括教育的普及化。教育普及與經濟發展相結合,形成了一個有利於中下階級者向上流動的社會環境。最後,帝國擴張也為歐洲的過剩勞力鋪設了出路–當然,逐漸脫離舊世界而獨立的美洲大陸也繼續吸納了大量的歐洲移民。整體而言,布爾喬亞化(embourgeoisement)的趨勢持續稀釋著共產革命的可能
性,雖然整個政治經濟大結構依然維持著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剝削。
從全球的尺度來觀察,當時歐洲無產階級平均而言,好歹比亞、非洲多數的無產階級過著物質水準較高的生活–同理,維多利亞女王身邊任何一名僕役都比那位在馬克思家中幫傭的女僕過得好。
直接創造這個差異的是權力。換言之,由於權力,維多利亞時代的歐洲(或應該說,半個歐洲)是地球的主宰者。當時有人相信此權力來自於上帝,但就歷史來考察,這些強權畢竟還是建立在資本主義、科學技術、現代國家的意識型態與組織結構這三者的發達之上。
延伸閱讀:
- Hobsbawm, Eric, The Age of Capital, 1848-1875 (1975)
- Hobsbawm, Eric, The Age of Empire, 1875-1914 (1987)
- Marx, Karl, Das Kapital / Capital, vol. I, II, III
> 共產主義者則大可將之歸咎於資本家與國家聯手形成的霸權宰制、或者普羅大眾的缺乏覺醒
這種說詞怎麼前一陣子常常聽到,莫非台灣也出現共產主義者? XD
alann 桑:
台灣是有共產主義者,從日本時代就有;不過,這些人少,也起不了什麼作用。真正得提防的是中共同路人,這些人大多既信資本主義、又是威權主義者 -_-
基本上,把孫中山當神拜,要建立萬能政府的人,不會是資本主義信徒啦(茶)
這種人才會懷念小蔣”壓抑物價”,的美好年代。
nobody 桑:
就我的理解,孫逸仙的經濟觀念中,「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state-guided capitalism)成分很重。1960年時,尹仲容等人與美國顧問們打算把台灣經濟改成出口導向,改革路上的大石頭就是「孫文學說」。後來雖然改革措施還是上路了,但台灣經濟在國民黨統治期間一直都具有強烈的國家主導色彩(龐大的公營、黨營事業即其一環)。
國民黨現在抬出當年李國鼎這些人的故事來拉票,證明他們頭腦裡裝的還是「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這一套,想走回頭路。這是很要不得的。William J. Baumol等三位經濟、管理學者在今年所出的這本Good Capitalism, Bad Capitalism, and the Economics of Growth and Prosperity非常值得還沈迷在國民黨經濟幻影中的人一讀,好清醒清醒。
那些拜孫拜蔣者,真正相信的是威權主義,所以他們有「萬能政府」的觀念。這個信念底下有其物質基礎:在國家主導式的資本主義體系中,他們對掌權者輸誠後,可以優先交換到由公部門釋出的利益。在李、陳兩位總統十二年的任期中,他們可享的特權越來越少。所以他們才會反射地喊出「XX活不下去」之口號。那個XX其實就是他們自己—雖然他們活得好好的,但痛苦的來源是特權之被剝奪。
讓我想到之前有人說了一句話:
「生意興隆的是方老闆;活不下去的是方副主委」
Pig 桑:
哈哈哈!我剛才處理了一些烏煙瘴氣之事,您這留言正巧是帖去除晦氣之良方啊 :)
現在的台灣真奇怪,有基因突變虎長得像狗,又有生意興隆到活不下去的人!看來,他們的 ROC = Republic of Curiosity… XD
1.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是相當無奈的選擇,有時空因素.
以下是東看西看的閱讀綜合心得:
台灣不同於美國及歐洲,本身缺乏強大的資產改造階級,作為帶動整個社會及經濟改造
歐美強大的資產階級往往是來自貴族(商人)+平民商人+拓荒者+知識份子形成的中產階級,為對抗帝王封閉型的家天下遲緩有限經濟,自然熱衷對外商業活動去累積資產,並對國內資產形成再分配利用功能,當累積足夠巨大資產,便能挑戰帝王實質支配權力,再加上自啟蒙運動後的知識及工業革命,更對社會及經濟改造有正面強大的推動力及創造性價值.自然能形成資本主義多元價值,使巨大資產是分散給多數人有效被使用,也因此產生帝王,上,下議會的相互牽制及個自發展對抗,對於個別資本能自由競爭累積相當有益,經濟市場能自發性的形成循環運作,便無須以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導入.
但中國傳統上層社會為家天下(資產最多,人數最少),中上層社會為官僚及商人,下層社會多為小農經濟, 自給自足, 缺乏大規模多元商業經濟活動,其交換運作是不發達的
王族———–>敗家,坐吃山空
貴族,知識份子–>官僚(受恩賜的財產所有權)
商人———–>官商勾結下,小規模資本壟斷屯積兼剝削
小老百姓——->靠天吃飯,自給仍不足
這樣的體制下,其商業運作思維難有創造性附價價值,所謂經濟活動不過是中上層社會過度消費平民生產的游戲,換言之,不過是帝王(國家)主導的封閉資本特色,加上無諸侯分立對抗,知識及工業革命,這自然缺乏形成有力及強大資產的中產階級,對經濟無法形成積極的自主創造架構
自革命後中國雖形成類似歐美中產階級,但中產階級為官僚轉型,封建思維仍無法根除,其資產乃從前朝繼承,自然變相成為小型家天下(如軍閥割據),獨享封閉經濟特權,而小老百姓仍是靠天自給繳租的小(佃)農經濟,並無能力及充分理由對經濟轉型發言,故經濟型態仍是封閉的,也因此無法產生歐美現代資本主義的經濟型態,並難以除去封建經濟特性.
一但缺乏正常產生強大對社會改造的資產(中產)階級,便不利形成現代化的社會,因為需要原始資本累積改造升級,為解決小農貧困經濟規模,是需部分轉型為工業及海外貿易; 海外貿易對歐美而言較為重要,因為要交換該國的缺乏物資,革命前,中國工業及海外貿易都非經濟用途,重點是對軍事的需求.但中國無法重現歐美歷史及地理對資本發展環境, 此時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便相當重要,去產生合理的資產再分配利用機制,
並形成現代化經濟結構; 這是透過人為政治手段對資產再分配,以國家特權產生的資產(中產)階級,在相對畸形政治結構及非自由市場下的自然競爭結果,是極度缺乏歐美歷史演進過程中,由法治所定義下的資產合理性及公平性.
相對地,曾為清屬地,日本殖民地,國民政府佔領區的台灣,同樣面臨極度缺乏強大資產(中產)階級,來主動改造社會,政府因繼承而獨佔有大量資產,商人,地主資產(中產)階級,不過依附於針對政府需求的特權討好角色,非獨立開創的形態,也因此無法帶動產業經濟結構變化,雖日治時代雖產生不少中產階級,但為弱小資產階級,無類似日本國內那樣強大,自主產業行動可影響國家基礎的資產階級, 如銀行家及企業家(鋼鐵,石油,運輸); 但國民政府濫殺的中產階級,卻原本應該是國家主導資本主義下的強大資產階級人選,並對資本現代化能較具正面貢獻,除去封閉經濟形態. 這顯然人民若缺乏厚實的資本累積來源,又加上高壓政治的封鎖環境,難有改造社會的動機及行動力
我個人認為早期台灣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導向,錯在小農封建及反攻大陸思想,把人口當消耗品,還想靠計畫經濟發展自給自足的,這嚴重犧牲民生發展基礎,台灣畢竟不是大陸,光靠微薄農業資源是無法對應過多人口及人性需求; 而後期台灣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導向,錯在沒有以完整立法監督國家投資,專門針對營運生利效率規則,並補全社會安全及福利機制,大量資產竟然還常被私人賣斷所有權或經營權,這常是獨裁政府腐敗崩毀時,常見的五鬼運財情形.
正面而言,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往往是發展中國家參與歐美資本巨人世界的利器,畢竟各項發展指標落後(可以說是零或負),以多數承受一二次大戰被掠奪波及的重傷亞洲國家來看,本身各項經濟資本近似於死亡(多重因素如革命政變,文化斷層崩落,政治零合對立),為達成現代化國家經濟建設,自不能脫離對外經濟圈的參與,因為強烈資源需求多為石油,礦產,及生產技術,這些都並非原本因戰爭而喪失原始資發展的人民所能主導取得, 若又缺乏有價值的物品交換,你如何跟國外進行貿易升級? 就以台灣過去而言,外國商人本來就不可能願意投資,物資少又缺乏巨大貿易價值,況且隨時有戰火危機的區域. 自然以國家資產的大量金子或對外舉債,這國際通用價值的物品,來交換,石油,礦產,及生產技術,先讓少數人使用生產富起來,形成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政策.
這樣一來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所形成的問題,常落在成果容易由少數特權的精英所獨占,更易造成資源頃斜,對弱勢的欺凌,化為私有財產的成果是始終是不能共享的,當然你不能保證有特權的精英一定有高尚道德良知,實際上他們也遠比我們想像的更邪惡,更媚俗,一但資本的形成不合乎社會公平(競爭)正義,便不利社會主義的形成,也不能保障社會穩定,社會自然矛盾衝突.
2.話說那「萬能政府」的觀念,早被國民黨自行推翻,射後不理.
我忘了是那一年,曾有個官員大膽公幹萬能政府概念,而國內民間普遍缺乏自發性的分工互利概念,萬能政府不過是應人性墮落下,不的不出的下下策,否則怎那些台奸漢奸的怎老怪政府啥都沒做,但手上一堆滿出來的好處加綠卡到底從哪來的?
Dark 桑:
以1950年代初的台灣而言,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是在特定歷史時空下幾乎不得不採取的路線。
我需先思考整理一番再來回應,容我稍後再寫。現在只先提一個用詞上的問題:
不論「中產階級」指的是「bourgeoisie」或「middle class」,「貴族」並不包括在內(不過,話說回來,很多沒落貴族後來在經濟上跟「中產階級」差不多^^)。我個人比較傾向於使用「bourgeoisie」之漢譯「布爾喬亞階級」一詞來指稱那個在許多國家中奪下或削弱了貴族權力的階級,因為那是個特殊歷史時空下的產物,用音譯比較不會有多義性的困擾。